原来爱(一)

北京的秋意正浓时,振邦和秀风一同回了香港。自永标入狱后,振邦一直在香港和北京两头跑,白天忙着见客户和供应商,跟同事们开会,去车厂看生产情况,晚上还要看志明交给他的文件资料。返港的飞机上,他好不容易得了空,一边摘大衣,一边向已然坐在旁边的秀风抱怨起来:“也不知道二叔和孻叔是不是跟爸爸串通好的,华喆的事情就这样都扔给我和振民,他们什么都不管,是不是过分了些?”

秀风不禁扑哧一声,待振邦也坐下后,她伸手扶上他肩头,笑道:“你声音再大一点,很快全飞机的人都要知道你是华喆的主席了。”

“你看,爸爸明知道明年就是奥运会,之后又是世博会和亚运会,都是我们好不容易谈成的合作项目,车厂上下都忙得团团转,他们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退下来。”振邦压低了声音,但还是絮絮叨叨着,埋怨之中流露出几分别的意味,“如果不是你一直陪着我往返香港跟北京,又跟我到全国各地出差,我们都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上面。”

“振邦旅行社组团请我游中国,我当然要去啦。”秀风冲他眨眨眼,又替文鸿和文硕辩解,“不过,文鸿叔也是为了把更多精力放在华喆大学嘛,自主研发一直是国内汽车工业的薄弱点,华喆这几年虽然算是小有突破,但要跟日本、欧美的汽车比,还是差了不少。如果华喆大学可以发展起来,就能保证对华喆的人才输出,文鸿叔这何尝不是为了车厂考虑呢。至于孻叔,虽然他回了香港,但香港和华南地区的销售不都是他在看着吗?他好不容易才哄回孻婶,肯定要多留在香港陪孻婶,搞他们的新房。你呀,就别添乱了。”

“我发现呢,你最近跟我一起开会多了,对国内汽车工业很了解嘛。我能不能请你来当总经理啊?”振邦望望秀风,眼里充满期待。

“请我啊?人工很高的喔。”秀风忍俊不禁地捏了捏振邦的脸。

振邦故意扁扁嘴,说:“老婆,我的钱你也要赚啊。我的钱不都是你的钱嘛。”

“呐,是华喆出粮,不是你出粮。华先生,华主席,你这样,我要怀疑你能不能胜任主席之位了。”秀风推推振邦,随手从自己面前的杂物篮里拿了本商业周刊给他。

但振邦领会到的完全是另一件事。他喜出望外道:“你的意思是,愿意来咯?”

“看看怎么样吧。回香港还有几份邀约要谈,我会权衡一下你们给的人工,谨慎考虑的。”秀风给自己拿的是一本旅游杂志,振邦之前已经立下誓言,圣诞节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放下工作,跟她一起出去旅游。他们想去日本,但打算避开人群,找个小地方清闲地过几天二人世界。

“哇,机会这种东西,一闪即逝的。你不答应的话……”振邦企图故技重施。

秀风好笑地挑起眉看他:“我不答应的话你要怎么样?硬来啊?”怕他当真在飞机上乱来,秀风说罢,立即举起手里的杂志,挡在两人之间。

“你不答应的话你会后悔的。”

秀风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句话,不由得失笑。她放下手来,收起杂志,望着振邦。振邦腾出一只手来,握住她的手,又说:“你做你想做的,大不了我多飞回香港来陪你。”他知道她心里始终想回香港。之前在北京,好几家公司想请她当总经理,都被她拒绝了。如果香港有更好的机会,有更适合秀风的工作在等着她,他会支持她的选择。

 

到埠后,他们先回了一趟华家大宅,没想到不仅清瑜母子俩回来了,文硕和绍芬夫妻也在。清琳代表杂志社去芬兰做采访,介强陪她一起去了。文硕说等他俩十一月从芬兰回来,他和绍芬就入住新居。振邦和秀风一听,赶忙说恭喜:“孻叔孻婶新居入伙,到时候多忙都要从北京赶回来的。”

“最近很忙吗?要不然我回去上班吧。”清瑜要抱宝宝进屋睡觉,闻言回过身,关切地问道。前段时间发生的变故太多,文翰怕她受不住,特意嘱咐振邦给她放长假,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,照顾好宝宝和她自己。

“现在这个时候,忙也是生产销售在忙,你不用管振邦。”文翰发言了。他折起一份报纸,又叮嘱振邦:“你有什么事多问文鸿,他在北京生活了这么多年,对内地的政策看得比你通透,消息也灵通。”文翰这样说,清瑜也只好点点头,进屋去了。

“爸,你什么时候退休不好,非要挑现在,现在好了,你一退,二叔也退。我跟振民去问他意见,他不是岔开话题,就是好不容易看着要松口,张口一句‘振民在厂里长大,耳濡目染这么多年,是时候自己来判断风向了’,就又把球踢回给我们。”振邦坐在沙发扶手上,往秀风身边倾了倾。秀风倚着他,手搭在他腿上。

“那你们就自己解决咯。”文硕在一旁轻松地说,“不过你们又可以放心大胆搞,大哥二哥都是辛苦命,肯定会派出眼线密切留意华喆的大小动向,一有风吹草动,就立刻现身解决问题。”

“这你就错了。”文翰严肃道,“我说了给振邦自己搞就是让他自己搞,没有派眼线。文鸿也不会这样做。”

趁文翰不备,文硕冲振邦做了个鬼脸。绍芬看见了,偷偷笑起来,整个华家,论古板,没人比得过华文翰,十几年过去了,还是这样。但古板的文翰却偏偏带出了文硕和振邦这对活宝叔侄。

振邦正要说话,清瑜已经从屋里出来,她有些奇怪地问振邦:“志明不是最近都跟你在上面吗?有他在你们还担心?”

“别提了。爸爸之前说要投资内地,兴建公路。这方面我们不了解,我让志明去搜集资料了,他有他的功课要交,我哪里敢占用他的时间。”振邦说着,握住了秀风搭在他腿上的手。

“怎么听起来好像是你自己把志明派过去多过爸爸让他去啊?”清瑜和秀风对望一眼,一起笑开了。

湛恩从厨房里出来,说道:“好了好了,回到家就不要讲公事了,兰姐把菜都做好了,洗手开饭了。”

“大嫂说的话,岂有不从之理。”文硕第一个响应,他先从沙发上跳起来,又伸出一只手递给绍芬,作势要拉她起来,反被绍芬打手心。

振邦在一旁看得正开心,秀风用食指敲了敲他的腿,示意他快起来去帮忙端菜。他明白秀风的意思,今天这一桌菜,大都是给最近一直四处奔波、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他俩做的。他放开秀风的手,自己先站起来,看她也站起来后,下意识要揽她的肩一起走过去,但手刚刚贴到她肩上,就听文翰叫住了她。

“爸?”秀风身形一顿,回过头去。

文翰笑笑,低声说:“这段时间你陪着振邦,给车厂出了不少力,辛苦你了。以后你还要多看着振邦,他冒进起来,只有你能劝住。”

“知道了,爸。”秀风点头,又在振邦胸口轻轻一敲,跟他相视而笑。他们走到厨房窗口,秀风手机响了,来电显示是骆奇。振邦刚看了一眼,就见湛恩从窗边递了盘菜过来。等他端完菜回来,秀风已经把电话挂断了。

“不接吗?”

“不是急事,他应该不会再打过来了。等晚上回到家我再打给他吧。”菜都上完了,秀风收起手机,跟振邦一起走到餐桌边。

 

直到他们回到自己家中,骆奇也没有打第二通电话过来。他们还住在秀风在210号的房子里。振邦对这个地方有格外的眷恋,房子不大,但充满回忆。长萍去世后,他在这里陪秀风度过了她最艰难的日子。和永标对抗时,又是在这里,秀风伴他养精蓄锐,暗中发展起他的远景计划。这个房子提醒着他,只要两个人在一起,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整个世界。

“你是不是还要打电话给Rocky?”振邦开门,先进了屋,把灯点亮了。

“我回一下他的电话,你先去冲凉吧。”秀风跟在后面合上门,她拉住振邦亲了亲他脸颊,然后径直去了阳台。

 

振邦冲凉出来的时候,秀风正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。

“老婆,在想什么?”振邦在她身边坐下,“Rocky找你什么事?”

“他想请我去天狼国际当总裁。”秀风回答。

“Rocky?他想请你?”

“不是他一个人。”秀风抬手敲了敲振邦胸口,笑说,“他向我转达董事会的意愿。”

“那你去吗?”振邦用手托起秀风的上半身,自己坐到沙发上,从身后抱住她。秀风懒懒地说:“我明天中午跟他仔细谈一下之后再说吧。”

“你是不是有一点心动啊?”振邦看出来她对这份邀约的重视程度相当之高,问道。

秀风不自觉地拨了拨头发,点点头:“毕竟当时危生本来就想把遗产交给我打理,而且也是因为他,我跟你才能重新回到一起,又有机会化解我跟你家人之间的矛盾。我也希望有机会的话,可以偿还他这份恩情。”

振邦已经明白秀风的意思,心里也理解,但表面上还是装委屈。他往沙发外侧挪了挪,让秀风倚着沙发,自己则稍微侧身,面对她坐着,说:“那你就是拒绝了我的提议咯?”

“是啊。人家Rocky本来打算到北京跟我商量这件事,是我说我刚好要回香港,让他不用多费周折跑这一趟。你呢,飞机上随口一提就算,一点诚意都没有,你说正常人挑哪个?”秀风笑着说。

“哇,诚意。”振邦夸张地缩了缩脖子,“诚意这种东西呢,要靠钱来证明的嘛。”

“天狼给我开的人工很高的,你就不要想了。”秀风推推他,“华主席,你就辛苦一点,继续兼任华喆的总经理咯。能者多劳嘛。”

“看来天狼真的很吸引人啊,为了去天狼,都这样卖口乖了。”振邦握住秀风的手,说,“我在飞机上说了,你想去天狼就去吧。现在香港跟北京之间的航班越来越多,我有空就飞回来陪你。怎么样,是不是很感动?”

“是——”秀风故意拖长了声音,“还可以更感动一些,如果你去给浴缸放上水的话。”

振邦因为急于知道骆奇为什么找秀风,头发没擦干就从浴室跑出来了,水珠子沿着脖子不停地往下淌。这一会儿工夫,他自己的衣服被沾得深一块浅一块的不说,秀风的衣服上也全是斑斑驳驳的水渍。

“好,没问题。”振邦二话不说就答应了。

秀风惊讶地挑起一边眉,可眼前的人又一动不动,全然没有要去给她放水的意思。她正疑惑要问,振邦冷不丁地一下子把她整个人从沙发上抱了起来。

秀风赶忙抱住他的脖子,一边笑,一边说道:“让你放水,你抱我起来干嘛?”

“去冲凉。”振邦抱着她往浴室走。

“你还要把志明今天早上给你的资料看完,明天要跟董事会汇报的。”秀风搂紧了他的脖子,却还在嘴硬,“再说了,你不是刚从浴室出来吗?”

“刚才一个人冲,现在两个人冲。这叫鸳鸯浴。”振邦振振有词,“等你去了天狼,我又回了北京,我们就没这么多机会洗鸳鸯浴了。”

“神经。说得好像你之前有多喜欢鸳鸯浴一样。”秀风笑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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